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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一方的起床氣
第一次遇見亞連.沃克這個人時,第一個映入他眼中的是那頭雪白髮絲,再來是橫跨左眼到左臉頰、一道讓人怵目驚心的紅色傷疤,跟髮色相同的睫毛透過光線看來像是白鴿的羽翼般輕輕扇動著,他看到自己身影倒映在那雙灰銀色的眸子中。
『這把傘,借你。』外表歲數看上與自己相差不遠的青年朝他遞了一把傘。
或許是自己短暫遲疑、未直接取傘的皺眉表情太明顯,『這是客人遺落但未回來取的傘,你可以放心拿去用。』對方趕緊解釋並露出一個微笑,再次將傘遞到他的面前。
『謝謝。』這次他乾脆地直接收下傘。他說服自己是因為怕手中盆栽裡的植物吸太多水會爛根,所以才順勢接過對方好意借予的雨具……絕不是他想藉之後歸還傘時再次跟青年見面!絕對不是!
一個禮拜後,他帶著那把傘和一盆迷你仙人掌、在與那時差不多的時間點再次出現在小餐館的屋簷下。懸掛在外牆的木製招牌上寫著「旅人」的英文一字,而廣告今日特餐的黑板立牌上寫著竟是源自自己家鄉的文字、他最喜愛的食物之一:蕎麥麵。
後來他才知道這家餐館的店主是個極隨興的人,因為當家主廚善烹調各式料理,所以每個月的餐點風味主題都不同,除了當地的英式經典菜色,有時是豪邁粗曠的美式風格、有時是擺盤優美的精緻法式,還曾經有過層次豐富的香料印式。
而頂著一頭豔橘髮色的年輕店主似乎是個博學多聞的人,除了廣告文宣用當月餐點主題國家的文字來寫外,對方在聽聞自己源自日本時還流利地用日文跟他簡單對話幾句。
話題拉回他跟青年的再次相遇。
他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只是歸還傘而已,卻硬是把小盆栽也塞給了對方、不顧他人意願地說是謝禮。青年無奈地微微一笑、不再推辭這份霸道的回禮,而在他準備轉身離去時拉住他的手臂、招待他一頓餐點。
吃到熟悉的料理且合他的胃口,加上餐館距離自己的學區只差幾個路口、同時也在他回租屋處的路上,除去假日外他開始天天報到。
小餐館的座位數並不多,但幾次用餐下來青年留意到他不喜吵雜,總會將靠窗的單人座位區保留下來給他。同時他留意到窗台上的小仙人掌在這國度的雨季裡悄悄結出了花苞──在這全日照時間不長的季節裡,養活仙人掌不難,但園藝初心者要讓其開花,還是需要一些心思──由此可見,這盆植栽是被多麼細心照料。
原本以西方人體格標準來說有些略顯瘦小的青年在他心中的第一印象開始被逐漸推翻。在這價格平民的小餐館裡禮貌對待每一位客人卻不過份親暱,即便偶爾遇到失去禮節的不理性顧客,卻依舊以不卑不吭的態度站定自己的立場、去安撫對方。營運上微笑面對每一個人,但在沒有看到的角落時會換上淡漠、又有些茫然的神情,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青年,他開始好奇了起來。
之後他在適時教導對方關於盆栽照料方面的細節時,彼此的距離開始被拉進,加上餐館店主看好戲般的半推半就,他邀請了青年與自己到深夜的酒館歡慶自己順利拿到獎助學金。
再更後來,他把吃到嘴的豆芽菜從餐館二樓住宿處移接到自己的住所。
細心地施肥與在床上定時澆水,也把原本一放假就選擇瑟縮在房內發霉的人帶到外頭接受日曬,原本外貌營養不良的豆芽菜開始茁壯起來。
有活力到能跟自己發脾氣,就像現在。
「早餐我留在冰箱裡,你餓的話可以用微波爐加熱。」梳洗完、著好外出服裝的他站在床畔邊對著床上的人說著。
雖然說他的生理時鐘會讓自己在鬧鐘響的幾分鐘前醒來,但再完美的機器運作時也是會有出差錯的時候,例如他今天就沒早先醒來關掉鬧鈴,所以自己起床時連帶吵醒蜷縮在他臂彎裡、今日沒班的戀人。
「哼。」還處於低血壓的人聽聞他的話語,將棉被更用力的捲往與他反方向另一邊、把自己包得更緊。但他也不是會刻意去討好、安撫鬧脾氣戀人的那種好好先生,自知自己沒有理虧,只是安撫似的再次摸摸那頭白髮的頭頂。
「再!見!」
就在他準備踏出大門前,裹著薄被的青年氣嘟嘟地鼓著臉頰,站在玄關處朝自己道了別。
臭馬尾,說了再見,所以一定會再見。